中国的两个西边邻国突然大打出手，南亚地区一时间被炮火笼罩。

　　当地时间11日深夜至12日凌晨，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在两国边境地区交火。巴基斯坦称击毙200名武装分子，阿富汗塔利班则宣称在夜间行动中击毙58名巴基斯坦士兵。

　　这是自塔利班在喀布尔掌权以来，两个邻国之间发生的最严重交火事件。冲突的导火索是什么？局势又将走向何方？

矛盾难掩

　　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塔利班曾因共同的安全利益结为盟友，尤其在阿富汗塔利班1996年占领喀布尔、成立临时政府接管政权后，巴基斯坦是唯一长期承认对方并与其保持外交关系的国家。今年8月，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还宣布将双边关系升至大使级。

　　然而，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两国外交关系的升级并不能掩饰双方的结构性矛盾。

　　其中，跨境恐怖主义问题一直是巴基斯坦的心头刺，巴方多次指责巴基斯坦塔利班等恐怖势力利用阿领土发动袭击，但2021年重新掌权的阿富汗塔利班否认“大量巴塔成员藏匿于阿境内”的指控。

　　这里要厘清一个概念：阿富汗塔利班（阿塔）、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塔）虽然都叫“塔利班”，但前者是政治军事集团，在美国2021年撤军阿富汗后，阿塔目前是该国的实际执政力量。后者则是巴基斯坦政府和国际社会普遍认定的恐怖组织。巴塔以推翻巴当局为目标，试图在巴基斯坦建立伊斯兰教法统治的国家，并多次袭击中资项目及人员。

　　而此次巴基斯坦与阿富汗交火，就与巴塔这个老问题有关。多数舆论认为10月9日“巴军越境打击”是导火索。

　　当天，据巴基斯坦安全官员及阿富汗塔利班披露，巴军对喀布尔等地发动空袭，目标直指巴塔头目马哈苏德，但巴官方尚未正式承认。之后，阿方表示此类空袭侵犯其领土主权。作为报复，阿方10日袭击一所巴基斯坦警察培训学校，并在11日袭击多个边境哨所。

　　至12日清晨，交火趋缓，但边境多地仍有零星枪声。两国当天均发表声明。巴方称，强烈谴责“阿富汗在巴阿边境地区的挑衅行为”，而阿方坚称要捍卫主权，但也表示“更倾向于通过对话解决一切问题”。双方在伤亡数字方面口径不一。

　　同一天，巴基斯坦官员还表示，巴方已关闭与阿富汗之间长达2600公里边境线上的所有口岸。

两大分歧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秘书长胡仕胜认为，交火原因可以从几方面看。

　　首先，是双方围绕追剿巴塔的方式出现矛盾。

　　巴基斯坦认为巴塔主力藏身于阿境内，临近两国接壤地区，因此便于实施军事打击。再加上阿塔主政后，巴塔最近几年成为巴基斯坦最大的恐怖来源，因此也必须打击。巴基斯坦还认为，阿富汗对巴塔的限制未满足巴方期待，甚至阿塔有意庇护巴塔。这些都是巴方选择自己出手的动因。

　　而阿富汗塔利班方面，则不甘被动挨打，出于捍卫主权和尊严的考量予以反击。

　　有评论指出，在反恐问题上，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嫌隙加深。巴塔被指长年在巴境内实施袭击。位于伊斯兰堡的智库“研究与安全研究中心”（CRSS）数据显示，今年前三个季度，巴基斯坦至少2414人在各类袭击中死亡。按照这一趋势，2025年可能成为巴基斯坦最致命的年份之一。

　　其次，反映出双方在边界问题等方面的争议。

　　胡仕胜注意到，冲突期间双方都攻击了对方哨所。联系到阿富汗不承认“杜兰线”（由英国殖民者划定，将普什图族聚居区一分为二，巴方坚持以此作为国界）以及反对巴基斯坦大规模修建边防围栏，阿富汗很可能通过打击哨所，来凸显对巴方固化“杜兰线”法律地位的反感。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刘宗义表示，塔利班2021年重掌阿富汗政权，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局发挥重要作用，但阿塔夺权之后很快就脱离了巴方控制。两国围绕普什图尼斯坦问题存在争端，而且阿塔夺权成功对巴塔起到示范作用，使后者日趋活跃，对巴造成更大破坏。巴方想通过越境打击消除现实威胁。

牵扯印度？

　　在刘宗义看来，巴塔问题、边境问题是此轮冲突的根源所在。除此之外，还应注意到地缘博弈的背景。

　　此次冲突升级正值阿富汗外长穆塔基抵达印度之际。这是阿塔重新执政以来对印度展开的最高级别访问，标志着阿印关系可能转变。这对巴基斯坦是一个刺激。

　　巴基斯坦军方在一份声明中对冲突发生的时机“感到担忧”，直指印度是“该地区最大的恐怖主义赞助者”。

　　刘宗义表示，过去几年，莫迪政府与阿富汗加尼政府深化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阿塔上台后与印度走近，可能维持这种关系，但巴基斯坦不愿看到印阿联手对自己形成“包夹”。巴基斯坦选择这个节点对阿富汗发动沉重打击，可视作对阿塔的严厉警告。

　　刘宗义说，在巴基斯坦眼中，印度在“五七空战”后无力通过常规武力对巴方形成威胁，但会通过支持反叛势力或巴塔等恐怖组织，给巴基斯坦制造麻烦。

　　目前来看，印度在“五七空战”以及特朗普政府对印政策变化之后，经过几个月辩论反思，提出“多极亚洲”“多极地区”等概念，希望通过拉拢、改善与小国的关系保持地区主导地位，这在对阿富汗、尼泊尔、斯里兰卡的外交上表现得比较明显。

后续如何？

　　胡仕胜认为，巴阿交火不太可能演化为全面的大规模冲突。

　　对于巴基斯坦，它不想让局势完全失控，否则边防压力将增大，经济会陷入困境。巴方主要意在迫使阿塔领导层在安全问题上采取更合作的态度。

　　对于阿富汗，它与巴军相比没有任何常规军事能力。昆西研究所分析师亚当·温斯坦表示，巴基斯坦几乎可以对阿富汗全境实施空袭，但阿塔只能依靠跨境炮击对巴方施加压力，其擅长的游击战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胡仕胜同时指出，巴塔问题仍是两国矛盾的症结，再加上目前单方面军事行动在全球愈演愈烈，后续仍不能排除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发生交火的可能。

　　刘宗义指出，阿富汗处于南亚边缘地区，南亚的主要安全隐患仍在印巴之间。巴阿纷争不会给南亚安全局势造成太大影响。

　　国际危机组织喀布尔高级分析师易卜拉欣·巴希斯表示，阿富汗的报复“是为了安抚国内民众，向他们表明政府掌控着局势且有能力对任何打击进行反制”。但现在伊斯兰堡和喀布尔的首要任务都是缓和局势。

　　巴希斯进一步指出，沙特、伊朗、卡塔尔等国均呼吁两国保持克制。中国和俄罗斯也不希望巴阿边境局势升温，会推动双方回到谈判桌前，“因此我认为局势不会进一步升级。”

　　中国外交部13日表示，巴阿两国是搬不走的邻居，坚持睦邻友好，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共同打击恐怖主义，符合双方根本和长远利益。中方真诚希望两国着眼大局，冷静克制，坚持通过对话协商妥善解决彼此关切。中方愿继续为巴阿关系改善发展发挥建设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