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近日召开，全会提出了“十五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其中包括“人民生活品质不断提高”。

　　全会提出，加大保障和改善民生力度，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并对就业、收入分配、教育、社会保障、房地产、卫生健康、人口等领域提出了具体要求。

　　应该如何理解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对公共服务提出的新要求？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了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马亮。

　　马亮认为，“十五五”时期会在原有基本公共服务清单的基础上进一步向“一老一小”侧重。稳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要求在基本公共服务同城同权方面有所突破。

　　解决好急难愁盼问题

　　《21世纪》：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提出，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加强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解决好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畅通社会流动渠道，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应该如何理解“十五五”加强和改善民生的重要性？

　　马亮：老百姓日常生活里最关心的就是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尤其是教育、医疗，还有涉及“一老一小”的养老、托育等全生命周期的关键环节。做好这些方面的工作，既需要政府投入更多财力，也需要创新模式，才能更好地保障公共服务供给。

　　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核心在于经济高质量发展，产业兴、科技强、就业实，才能为人民增收提供充分保障。通过户籍制度改革和人口市民化，增强外来人口进城人员的归属感，才能在高质量发展中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农业发展与乡村振兴关乎农民增收与城乡差距缩小，唯有补足农村这块短板，农民富起来了，才能向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目标靠近。

　　《21世纪》：中办、国办今年3月印发的《关于进一步保障和改善民生着力解决群众急难愁盼的意见》提出，适时将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增量服务事项纳入国家基本公共服务标准。你觉得“十五五”时期基本公共服务有望在哪些方面扩围？

　　马亮：基本公共服务的范围和标准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而不断提质扩容。我认为，“十五五”时期会在原有基本公共服务清单的基础上进一步向“一老一小”侧重，比如在托育服务、老年照料等方面有所拓展。与此同时，此前覆盖的基本公共服务事项也可以在有条件的地区优化质量和提高标准。

　　“一老一小” 是一个人全生命周期的两端，也是目前基本公共服务保障的短板。一方面，社会加速老龄化，很多城市已进入深度老龄化，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失能老人、患病老人，需要在养老机构增设护理床位，让他们在护理方面得到更好支持。另一方面，生育率持续走低，国家大力鼓励生育，但前提是让大家愿意生、敢生，因此，打造生育友好型社区，让居民能就近获得托育服务，对鼓励生育非常重要。

　　当前，国家和地方制定了基本公共服务清单，国家清单是“规定动作”，地方清单是“自选动作”，可以在国家清单的基础上进行丰富和完善，丰俭由人。考虑到各地区发展水平和政府财力的差异，基本公共服务是兜底性和普惠性的，是政府责无旁贷的应尽责任，所以要本着政府财政和能力可负担的原则提质扩容。

　　提高人民生活品质

　　《21世纪》：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公报提出“推动房地产高质量发展”，是放在保障民生方面，而不是产业方面，这应如何理解？

　　马亮：住房问题不只是产业和经济问题，还是“居者有其屋”的民生保障和公共服务问题。推动房地产高质量发展，强调住房要回归其功能定位与价值本位，更加满足人民群众对“好房子”的需求。同时，公报在国民经济众多行业中强调了房地产，体现出房地产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要求房企转变发展理念，行业加快转型升级。这样定位房地产，对于推动房地产行业去库存、调结构和提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21世纪》：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破除妨碍劳动力、人才流动的体制和政策弊端，消除影响平等就业的不合理限制和就业歧视，使人人都有通过勤奋劳动实现自身发展的机会。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再次强调，畅通社会流动渠道。这对公共服务提出了什么要求？

　　马亮：衡量竞争的成败与胜负的标准不应是单一维度和同质化的，而应是千人千面、因人而异、多元化和动态性的。否则人人都要过独木桥，会带来“内卷式”竞争。比如，如果“一考定终身”，那么每个学生都要围着高考转，就必然出现“内卷式”竞争；如果只有体制内的“铁饭碗”才是成功的职业，那么“考公考编热”就无法降温。

　　畅通社会流动渠道，能够帮助人们跳出“内卷式”竞争。比如，提供更加灵活有效和有针对性的职业素质培训，使人们有机会换个赛道重新再来；破除性别歧视、学历歧视、年龄歧视等职场歧视，使人们可以公平参与竞争；社会的最低工资标准和基本公共服务保障更加到位，探索全民基本收入这样的制度设想，使面临技术性失业的人们免去后顾之忧。

　　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21世纪》：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提出，稳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相关的重点和难点是什么？

　　马亮：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主要工作在“十四五”时期取得了很大成效，未来需要巩固基础、持续保障与不断优化。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涉及政府部门的财政投入、设施支撑、人员配备与服务质量等方面，未来重点和难点是在财政过紧日子的情况下如何不缩水、不减量，保质保量完成基本公共服务供给。

　　《21世纪》：稳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要求逐步将基本公共服务调整为常住地提供，推动符合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享有同迁入地户籍人口同等权利。这对作为人口流入地的城市提出了什么要求？

　　马亮：当前我国不少城市存在人户分离现象，即流入城市的农业转移人口没有迁入地户籍，也无法享受与迁入地户籍人口同等的公共服务权利。典型表现就是城市中大批外来务工者和新就业形态工作人员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潮汐式流动。

　　我国正处在破除城乡二元结构、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的窗口期，留守儿童、留守妇女和留守老人等方面的社会治理问题也会在一段时期内存在。推行由常住地登记户口并提供基本公共服务，核心是实现“居者有其户”和“租购同权”。

　　推动符合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在社会保险、住房保障、随迁子女义务教育等方面享有同等权利，才能加快推动农业转移人口在城镇实现市民化，真正带来城乡融合发展的新型城镇化。

　　当前，有关各类公共服务的财政拨款、机构设置与人员编制都是按照户籍人口来核定的，改为常住人口标准则需要进行全方位改革。涉及教育、医疗和社会保障方面的事业单位要进行调整，按照常住人口进行基数重估，确保公共服务提供的人员编制到位。

　　随着公共服务从户籍人口走向常住人口，人们会根据公共服务资源分布和富集状况而“用脚投票”，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优质公共服务高地集聚。这会使公共服务领域的市场竞争机制发挥更大作用，也有利于推动公共服务的优胜劣汰和质量提升。

　　当然，在同城同权方面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它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要循序渐进，分阶段地推进，最开始要实现有服务，到后面实现服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