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卫星互联网组网部署提速,我国卫星星座进入密集发射期。
先是10月16日我国在海南商业航天发射场成功将GW卫星星座(业内也称“国网星座”)低轨12组卫星发射送入预定轨道;10月17日由上海垣信卫星科技有限公司运营的“千帆星座”第六批组网卫星也以“一箭18星”的方式成功发射,刷新国内商业星座单次发射数量纪录,并使得其在轨卫星数突破百颗级别,达到108颗。
作为6G天地一体基础设施的核心组成,卫星互联网被纳入我国“十四五”信息化规划重点任务,其与地面通信、低空经济的融合应用被视为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增长点。其中,GW星座与千帆星座都属于我国重点部署的卫星星座,前者由中国卫星网络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星网”)统筹建设,计划于2034年年底前完成全部部署,后者由上海垣信卫星科技有限公司主导,更侧重于商业化与国际竞争,其定位旨在与美国的“星链”抢占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高频发射前,产业政策率先出台。今年8月,工业和信息化部(以下简称“工信部”)印发《关于优化业务准入促进卫星通信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支持低轨卫星互联网加快发展,支持开展终端设备直连卫星业务,支持探索新型卫星通信业务,并进一步优化市场准入、设备进网等许可审批工作。近期,三大运营商也先后拿到卫星移动通信业务许可。
中投产业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25年中国商业航天市场规模已突破2.8万亿元,其中卫星互联网占比超四成;中航证券进一步测算,到2030年我国卫星互联网制造端、地面设备端、服务端市场规模将分别达到250亿—460亿元、267亿元、227亿元。
全环节突破:从技术攻坚到应用落地
近半年来,我国卫星互联网在发射频次、技术突破与场景应用三大维度上,都呈现快速发展的态势。
其中,发射组网的频次最为直观。记者注意到,除日前GW星座与千帆星座接连发射外,今年9月,我国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使用长征二号丙运载火箭,成功将卫星互联网技术试验卫星发射升空。据悉,该卫星将为我国星座间协同通信提供技术验证。同时,此前8月,我国长征运载火箭还成功发射三组GW卫星星座升空,加速其组网部署。
泰伯智库2025年7月发布的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我国共进行35次航天发射,其中商业发射14次,占比40%。
同时,技术突破也在重构卫星互联网的产业成本曲线与性能边界。在上游制造领域,记者从民营火箭企业银河航天方面了解到,其卫星制造生产线可以满足年产100至150颗中型卫星的研制能力,研制周期缩短80%。航天科技六院也在年中宣布实现140吨级液氧甲烷发动机复用,推力较传统氢氧发动机提升40%。
在终端侧,通信运营商则走在前列。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中国电信在全球率先推出大众智能手机直连卫星双向语音服务,目前其联合华为、小米等7家厂商已推出37款直连卫星手机,累计销量超2400万台;同时,中国移动联合华为研制的“齐域”基站样机,有望突破存量手机直连卫星的技术壁垒。
此外,在应用场景方面,卫星互联网也正从专业领域向大众市场快速渗透。其中,中国电信天通卫星用户超300万,中国移动北斗短信用户突破49万,在海渔运输、户外探险等领域实现常态化应用。而车联网与低空经济的融合应用更具想象空间,如中国电信与比亚迪、吉利等车企合作推出7款直连卫星车型,预计2025年年底销量将突破10万台。
瑞恒达产业研究经理王清霖认为,随着组网加速、技术迭代、应用破圈,宣告我国卫星互联网的全产业链初成,并从“概念”和“试验”阶段推进至“产业化、商业化”阶段。随着生态链条的完备,我国卫星互联网产业的商业化竞逐大幕或已正式拉开。
协同发力:政策先行驱动地方投建
在卫星互联网加速推进的背后,政策的先行引导,驱动地方投建的协同联动,形成了“政策引领、地方发力、资本跟进”的发展生态。
政策顶层设计向落地细则持续深化,成为卫星互联网这五年来发展的最大助力。记者注意到,自2020年卫星互联网被正式纳入国家“新基建”战略范畴以来,“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建设天地一体的信息基础设施”,同时,《“十四五”信息通信行业发展规划》进一步细化了卫星与地面通信融合的技术路径。
进入2025年以来,我国则明显加快了完善卫星通信产业的准入与资源管理机制。今年8月,工信部《关于优化业务准入促进卫星通信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设定了2030年卫星通信用户超1000万的目标;进入10月,工信部发布的《关于组织开展卫星物联网业务商用试验的通知(征求意见稿)》提出,推动场景验证,配合此前发布的业务准入优化政策,构建起“准入—试验—应用”的政策闭环,体现出监管与发展并重的思路。
伴随政策的引导,地方也成为卫星互联网产业落地的核心载体。今年以来,海南、广东、北京、上海等地密集出台政策,加速产业构建。其中,海南以发射与制造为核心打造产业高地,目前文昌国际航天城的卫星超级工厂建设进入冲刺阶段,这个建筑面积6万平方米的亚洲最大卫星工厂计划明年6月投产,实现卫星“出厂即发射”。同步推进的还有火箭大部段制造中心等配套项目,目前已集聚航天类企业近千家,依托商业航天发射场形成“星箭场一体化”生态。
广东、北京则重点聚焦产业链高端环节。根据《广东省推动商业航天高质量发展若干政策措施(2025—2028年)》,将重点布局低空经济、智慧城市等七大卫星应用场景,推动通宇通讯、海格通信等企业扩产。其中通宇通讯已获头部星座企业订单,预计未来三年新增 20亿—30亿元订单;海格通信加速卫星芯片研发,2026年量产产品将适配手机与汽车直连场景。
另据北京市中关村管委会相关负责人介绍,北京的商业航天目前已涵盖了运载火箭、卫星制造、地面站及终端设备、卫星应用服务全产业链,拥有商业航天领域高新技术企业超300家,产业规模超2600亿元。商业航天百强企业、上市企业和独角兽企业均占全国半数以上。
上海与其他内陆城市则形成互补布局。其中,如上海垣信今年将开启50亿—60亿元新一轮融资,投前估值超400亿元,其千帆星座计划2026年年底发射达648颗规模。
挑战待解:成本、技术与商业模式
尽管产业发展态势向好,但“星辰大海”的征途并非坦途。业内认为,与全球卫星发达国家对比,我国卫星互联网产业发展仍面临高昂的建设和运营成本、关键技术壁垒、商业模式落地等多重挑战。
通信产业分析师周桂军认为,全球任何巨型星座的建设都是一个高投入工程,需要数以万计的卫星、高频次的火箭发射以及大规模的地面站建设。但相比国际领先企业,目前国内单颗卫星的制造成本仍然较高,因此,需在批量化、自动化生产方面进行深度优化。
同时,虽然目前我国运载发射成本有所下降,但周桂军认为,可复用火箭技术的成熟度与常态化运营能力仍需进一步提升,以支撑每年数百乃至上千颗卫星的发射需求。
在关键技术方面,中国工程院院士邬贺铨指出,当前卫星互联网面临高时延、高误码环境、多普勒频移、波束/卫星切换频繁、天线面积受限、星上载荷与能耗制约、高中低轨/NTN星地协同等挑战。
在邬贺铨看来,AI可有效解决卫星通信面临的技术发展生态问题,优化星间组网和地面网络对NTN星地融合的适应;同时,卫星也能为AI提供支撑,如星上计算可解决跨洋数据交换的实时性问题,还能在无地面网络信号时提供应急AI通道。
此外,虽然手机直连卫星、航空互联网等应用前景广阔,但基础设施的布局只是前奏,最终实现商业闭环才是产业持续发展的动力。目前,国内的GW星座和“千帆星座”仍处于尚未组网完成、并未开展大规模商业化的落地起步阶段。
因此,Omdia电信战略分析师杨光认为,仍需挖掘更多消费级的应用场景,通过应用驱动,形成持续的客户和营收,才能建立卫星互联网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商业模式。
此外,王清霖表示,目前全球卫星互联网产业的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全球厂商都在竞逐市场,价格战、频谱与轨位争夺、服务差异化将在未来成为必然。国内厂商应该更多思考,未来如何在保证数据合规的前提下,拓展全球市场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