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航空业在“需求反弹”与“供给梗阻”的峡谷中跋涉,行业集体陷入焦虑。这场“压力测试”验证了构建韧性产业链的必要性,从现阶段来看,这种必要性甚至已经高于效率竞争和成本优化。
这场由飞机“心脏”梗阻引发的供应链危机,暴露出全球化精密分工体系在应对连续冲击时的内在脆弱性,这种脆弱性至少来自三个方面。
其一,极端集中与单点依赖:航空发动机制造长期由少数寡头垄断,形成高度集中的供应链结构。一旦某家核心厂商出现问题,整个链条就可能陷入瘫痪。这种“将鸡蛋集中”的模式,在平时效率显著,在黑天鹅事件面前则显露弊端。
其二,超长产业链与刚性耦合失效:从原材料(如高温合金)到零部件,再到总装集成与适航认证,航空产业链条冗长,各环节耦合紧密且调整弹性低。一处遭遇卡点,便会将延误与成本放大至全链。新机身“等心”装配现象,就是这种刚性耦合失效的写照。
其三,成本传导与影响外溢:供应链中断的成本最终层层转嫁,推高运营支出,挤压航司利润,进而影响行业长期可持续发展。
要想破解供应链困局,须构建一个更具韧性、更可持续、更能抵御多维风险的航空产业新生态。在汽车、半导体等产业中探索出的一些韧性路径,或许可以为航空业提供镜鉴。
比如,汽车产业的精益与多元平衡术。同样面临复杂的全球供应链管理,一些车企打破“唯精益是瞻”的教条,在追求效率与构建冗余间寻求战略平衡。近些年来,车企强化关键芯片、传感器的多源供应和战略库存机制。同时通过平台化、模块化设计,提高零部件的通用性,降低了单一零部件短缺对整体生产的影响。发动机是航空产业的关键核心,也有必要适时培育第二、第三供应源;而航电、起落架等系统,则值得考虑更开放的架构标准,降低转换与认证成本。
再比如,半导体产业的多元布局也值得借鉴。近年来,一些芯片厂商推进产能备份,动态调整安全库存水平,既缓冲风险,又避免过度积压。在尊重适航认证特殊性的前提下,如何推动发动机大修、复合材料部件等高端产能的区域性合理分布,并建立全球航材实时共享与可追溯网络,提升库存周转与协同效率,值得思考。
总之,航空业有待进行一场从理念到实践的变革。构建产业链韧性,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企之责,而是需要多元主体贡献智慧,还需要有全球协作的胸怀。从目前来看,以网状结构替代脆弱的线性形态,以开放协同打破封闭孤岛,以敏捷柔性革新刚性耦合,应是航空业穿越周期、抵御风浪的可行路径。
中国拥有全球最完整、响应速度最快的工业体系,在航空供应链重构中,如何嵌入全球供应链网络的机会,值得关注。如何通过规模与可靠性的多重考验、深度融入全球体系与构建自主可控的平衡,提升规则与标准的国际影响力,甚至实现从“参与者”到“贡献者”的跨越,都将考验产业主体的智慧。